见一路行来，只有条登天梯，外尽数铺成海的模样，一望不到，两旁又空空，可以见隔山的老松古柏,石垂下瀑布，声如丝竹作响，一时间既觉得雅致，又倍孤寂。

要是混迹社会多些，知了些职场上的弯弯绕绕，说不准沧玉此刻就看辞丹凤的用意了，毕竟不时代如何，许多理都是互通的，可惜他不过是个失了忆才拿到中毕业证书的四十多岁大学生，自然不太可能无师自通这些只可心领神会的事情，因此揣着腔里那颗惴惴不安的心。

辞丹凤设宴招待沧玉，并不只是于表面，确实是真心实意，满案珍馐馔，斟平琼浆玉，堂下瘦蛟奏乐，鲛人起舞，歌声清透动听，不绝于耳，还有几个妖童往来斟酒送菜，可谓乐非常。

寻常人家的酒宴，至多不过杀杀，捧上鹿虎羊，已算得豪华无比，可作十万分的样。到了辞丹凤这里，却统统都是小家气，他这宴上，龙肝凤髓是寻常，昆仑雪亦枉然，百味珍馐摆个齐全，一张小案生得长方模样，金盏玉盘琉璃杯，茶气腾，冷酒霜未消，果意尚，荤素菜肴扑鼻香。

沧玉看着如此丰盛的宴席，没觉得受若惊，倒有几分冷汗直，他捧起酒饮了一，暗自疑虑这场到底是不是鸿门宴，那谁又是范增——说不准八溟是，这狐妖长得就像个大忠臣，这会儿神情也像范增看见了刘。

只不过今日的辞丹凤，比起项庄，倒更接近虞姬。

妖族没有凡人那么多琐碎的规矩，要喝就喝，要吃便吃，纵然饮个酩酊大醉尽兴狂，这满殿事也任由砸耍的。毕竟大多都活过了许多个千秋，既有修修得端方如玉的，也有千百年来都是暴脾气的，更有潇洒恣意的，展原本面目，谁敢说就不是真情了。

因此辞丹凤并不招呼，任由菜品上来，自己倾杯端盏，不停饮酒，倒没有提起邀请沧玉前来的事。

沧玉心里还有些担忧，因此没有什么胃，只是简单吃了几，纵然菜品再怎么味，不过是粘牙贴过一程，就了肚，没什么太大觉，滋味回忆起来，还不如倩娘那一手大锅面有味，于是又喝了杯香茶，等待着辞丹凤开。

他如今的觉，就像个要秋后斩的犯人，又像个等待考卷发下来的学生，分明知结局已经注定，偏偏不死心要挣扎到最后一刻。

在不知是凌迟还是斩首的当，断饭再丰盛也难免吃不香。

堂下莺歌燕舞，独独没有人声，八溟与那蒙面女妖并不说话，玄解没必要绝不开，沧玉没有心情，歌大吃大喝没心没肺，气氛竟说不上到底是冷清还是闹。

辞丹凤瞥了沧玉一，见他冷着张脸，看不什么情绪，先别说山海间四面八方都是妖王的耳目，纵然他瞎耳聋，照八溟与沧玉的手段来看，要是发生什么争执，定然是个江海翻覆，山崩地裂的下场，连棺材里的死人都要惊醒挪窝，可他这一路未听见任何风草动，显然什么事都没发生。

这八溟好是好，唯独生了一颗妒心，原怪不得他，当初与妖族开疆辟土的是沧玉，他年纪轻轻就接了沧玉的位置，难免遭遇非议。那些妖怪倒未必是真的怀念这狐族大长老，有些说不准还有仇怨，只不过卿相的位置没落到他们上，八溟又从来找不什么缺漏，酸溜溜之下也只能将沧玉搬来摆是非。

辞丹凤妖王这么多年，什么人情冷，什么争名夺利，不知见了多少，他看着沧玉的确有些怀念当初作战的日，可要说盼着沧玉回来，那倒未必，他若真心想要沧玉，当初就不会放了这天狐离开山海间。

既然放沧玉走了，那就说明他不甚重要，起码不是无可替代的，不过有个旧情在，言语怀念些罢了，也免得被传谣他这妖王心冷酷，淡忘老臣。

看透与说清是两回事，辞丹凤觉得嫉妒沧玉的八溟倒比正常的模样可些，很是乐意逗逗他，那些来自其他妖族的恶意，若他消受得住，那自能在这位置上再待上千年万载，若是承受不了，什么傻事来，那时再换不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