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日玄解并不在乎沧玉要隐瞒他什么事,天狐聪明睿智远胜于他,更何况二妖都不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娃娃了,知晓怎样的禁忌不该碰,因此异兽从不事事都要追根究底。天仙女既谈到生死攸关,想来并非无的放矢,她不是那么无聊的人,若要报复玄解方才言语,本该有更好的办法。
她是真心规劝。
“沧玉,你是不是有事瞒我。”
玄解看向他,坦坦荡荡到无半分遮掩,已做好万全准备。
沧玉勉强一笑,刚要遮掩,却听对方道:“你不必担忧我,我自己闯了祸,犯下什么报应,是该我自己承担,这是自作自受,与你并无什么相干。你不必为了我好不与我说,那没什么用处,你难道能瞒一生一世吗?”
若是可以,我倒是愿意瞒你一生一世。
沧玉沉默片刻,忍不住闭了闭眼,好不去看这变化无常的大千世界,真是想说理都没地方找。玄解已经做好准备,等着接受他一无所知时犯下的罪行,然而沧玉怎能忍心说出口。
“难道我不懂得么,要你来教我。”沧玉微微一笑,神态略见轻佻。
玄解对天狐的避重就轻,露出了不赞同的目光。
第一百三十二章
“你瞧见眼前这片海了没有?”
沉默许久,沧玉到底是小胳膊拧不过玄解的大腿,从很早起他就应该明白,他与玄解之间看似自己占据着主动权,然而真正掌控局面的是玄解才对。玄解于妖而言才是个孩子,可对人来讲,已是个能承担自己责任的大人的,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。
隐瞒未必是件好事。
“我没有瞎。”
玄解平静地回答道:“我看了很久了。”
不知怎么,这句话竟叫沧玉觉得啼笑皆非,他回想起两妖之前来此的时候,还无忧无虑地讨论着父母的事,哪知道转眼就成了“亡命徒”与“通缉犯”,惹出这般天大的祸事来。
“它原先被烧干了,绵延数千里,不知道死了多少水族。”
沧玉伸开手轻轻比划了一番,将天尽头海无涯全部都拢到了掌心之中,随着他的举动,那无尽潮水掀起波澜,小小的漩涡蔓延在他们足下,形成漆黑的无底洞。
“这海水无尽,谁都无法将它彻底掏空,连我都不能。”沧玉抬头看向了玄解,手上的力道倏然松懈下来,指间缠绵抚摸过异兽的脸颊,细细描绘这张陌生又熟悉的容颜,他慢慢挨过身去,在昏暗的阴影下与玄解触碰着额头,手指往下蔓延,顺着胳膊握住了手,轻声道,“可方才有人做到了,他将海水阻绝了好几个时辰,海干水尽,几尽枯竭。”
玄解安静无声,他没有惊骇或是惊喜地询问是何人所为,黑沉沉的眸子彻底暗了下去,失了光彩,叫人看不清情绪,良久他才平静道:“你说的是我,对吗?”
“对。”
沧玉并不想回应他,然而不回应又能怎样,从第一个字出口起,天狐就已经决定让玄解一起来承担这件事了,要是犹豫,早该在下定决心之前,而非此刻,后悔都来不及。
这才叫玄解恍然大悟,许多事此刻都串在了一起,他对自己随手毁去多少性命并不在乎,更谈不上什么愧疚,只是想到方才杏姑娘的态度不对,这才心中明了,不由感慨道:“难怪方才她生气,原来是为了此事。”他说话向来刻薄到伤人,知道来龙去脉后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,反将沧玉看了一遍。
“刚刚在舒家,你对舒瑛说那些话,都是因为这件事。”玄解缓缓道,倒不像是在询问,反而是在确认自己所知晓的情况,他很认真地看着沧玉,要将天狐刻进眼中一般,从对方的态度里意识到了山雨欲来,“这是很严重的事?”
沧玉低声道:“很严重,玄解,这不是海鲜,更不是寻常渔夫捕鱼的事,那海域之中是龙王的兵将,你将海水烧干,不知道是否会动摇龙宫。即便我知你并无歹意,更非自己所愿,可人家是不会信的。”
比起沧玉来,真正摊上事的玄解显得格外从容平静,他淡淡道:“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,有无歹意又有什么意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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